第52章 乘风归去兮（四）

    陈远第五条新令出台之后，更是让四州哗然，令人目瞪口呆，张口结舌。

    诏令曰：

    四州之中，凡是拥有私人武装的，限在一月之内，把武装部队、兵器一律交由政府统一管理，逾期不交者，严惩不贷！

    出台此项政策前，陈远是斟酌再三，犹豫不定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天下为何经常纷乱不堪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家族武装势力的长期存在，造成了特权阶层的滋生。

    这些势力俨然就是一土皇帝，为所欲为，极为嚣张跋扈。

    他们左右当地政策的执行，控制政府派出的官吏。

    政府官员稍有不满或出台一些不利于地方豪强的政令，他们甚至明目张胆地把这些官员杀害。

    以至于历朝历代，政府所下的政令，都是针对普通百姓的，对地方豪强则网开一面，另当别论。

    地方家族势力在战国时期达到了极致，像三家分晋，田氏代齐都是家族势力发展到顶峰的标志。

    他们大到能把一个国家取而代之的地步，其势力之强由此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地方豪强势力的存在，无异于是国中有国，法外有法。

    政府是政府的，豪强是豪强的。

    小葱拌豆腐，一清二白。

    如果任由地方豪强的存在，让他们为所欲为，无法无天，就谈不上政府新令，能有条不紊地顺畅执行下去。

    一些特权阶层仍如超然物外的高人一样，凌驾于法规之外而我行我素。

    自己所下派去的政府官员，要么和当地豪强沆瀣一气，同流合污，造假做假，糊弄上司，鱼肉百姓。

    要么就是因为性格耿直，强执法度，惹恼了当地豪强，被残忍杀害。

    秦帝国统一天下后，也曾压制过豪强。

    但因其存在的寿命较为短暂，还没完全腾出手向地方豪强痛下杀手，就被蜂拥而起的各路义军给推翻了。

    地方豪强的势力，反而在兵荒马乱的时节愈加强大起来。

    多的竟有五六万兵马，可谓是兵强马壮，不可一世。

    只要有这些地方豪强的存在，陈远所发布的各项新令，就是一纸空文，如作秀一样，中看不中用。

    新令到了下面，还不被各级官吏执行的完全变了样！搞得面目全非！

    陈远下派的官员要么失去自我，要么自身难保。

    果真那样，还谈什么宏图大业，振兴地方！

    老百姓就不认可你。

    一旦失去民心，那大汉帝国的命运岂不也会像大秦帝国一样，如流星一样划过长空后悄然而逝，重蹈其短命的覆辙！

    前车之覆，后车之鉴。

    不远的往事历历在目，血淋淋的教训还记忆犹深。

    陈远必须得认真思索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地方豪强拥有私人武装，这个千年陈规陋习，如不彻底打破，就会是大汉帝国致命的隐患。

    陈远想到这些，心里定下决心：长痛不如短痛，必须把各地豪强势力彻底铲除！

    此事不是小事，思索再三，不知该如何下手。

    于是就把跟在身边的赵挺和高一雄招来，向他们征询意见和看法。

    赵挺和高一雄都是正直之士，刚决之辈。

    闻听陈远要向豪强势力下手，赵挺言道：

    “师叔之举是最长远之策！如果任由那些豪强拥有自己的武装势力，其必会影响到我们的统治。

    “我们的政令就会形同虚设，派出的官员亦会有失去性命之忧，到那时我们将失信于百姓，何来百姓拥护！

    “身上长疮，只有忍痛割之，躯体才可以安康。

    “各地豪强就是毒瘤，任其存在，就会发展壮大，到一定程度，会危及我们的生命。以我之见，就拿起我们手中的钢刀，灭了他们！”

    高一雄亦道：

    “我赞成赵将军的意见。在我当响马期间，所见所闻，各地豪强专横霸道，胜似官府。

    “如若贪官污吏依附地方豪强，则民生更悲，百姓生活暗无天日，何来安居乐业!

    “如想让百姓内心归附并拥护我们，认为我们不是以往历届的腐朽政府，唯一之计，就是彻底地铲除他们这些地方割据势力。乾坤才会得以安宁，四海才会得以平复！”

    陈远见他们二人赞成他的主见，心意更坚。

    他把拳头轻轻敲在桌上，坚定而道：“那就和他们较量一番！看谁厉害！”

    他又接着对二人言道：

    “此事宜先缓后急，先礼后兵。赵挺你抓紧安排人手书写告示，让各地凡是有武装的豪强限一月内上缴所有兵马武器。

    “并以我名义传谕给周途、孙兴、李霸三人，让他们三地兵马处于战备状态，随时听我号令发动攻击。

    “你手下兵马也要处于战备状态，随时待命。

    “高兄你分驻于四州的八千卫戍部队亦要处于战备状态，随时准备协助四地兵马共同出击。

    “同时再安排给你高兄一个任务：你务必在十日之内，把四州中势力最大，最为跋扈嚣张，百姓最痛恨的地方豪强，每州列出一到两个上报与我。

    “并把他们的详细情况，诸如兵马人数、战将姓名、谋士名单、地形地貌、兵力配置，家族首脑，帮凶打手等等各项信息。

    “越详细越好，一并收集过来。我们好根据详细情形，制定作战方略，对其一举歼之！”

    二人领命，急急告辞，忙着去安排各自事项。

    百姓见新生政权出此厉害告示，拍手称赞之余，无不心存怀疑。

    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，雷声大，雨点稀，说到不一定做到，也许是做做样子，咋呼几嗓子而已。

    说不了也是高调出场，狼狈收场。

    因为这些豪强势力，不但势力强大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盘根错节，错综复杂，大多互有勾结往来。

    都是一损俱损，一荣俱荣。牵一发而动全局，打一连十。

    他们互帮互助，狼狈为奸，弄不好又是大的战争将起，百姓将遭受更大的灾难。

    各地豪强对此告示，大都不屑一顾，依旧我行我素。

    他们当中势力大的，竟是骂骂咧咧，出言不逊：

    净******开玩笑！老子家族的武装，自盘古开天辟地、女娲娘娘抟土造人后就存在了。

    历经三皇五帝，夏商周春秋战国几千年，没任何变动。

    历朝历代都对我们刮目相看，青睐有加，厚爱十分。

    如今这些黄毛孺子得了天下，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。

    老子就是答应，但老子手中的家伙也不会答应！

    大不了就大干一场，还怕了你们这些小子不成！

    现在每州仅只有一万多兵力，那些势力强大的豪强，都欺负陈远把兵力四下分散，根本不把这些兵马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认为这点兵力对他们造不成多大的威胁。

    强龙不压地头蛇，是这些豪强的一贯观点。

    他们自持土生土长，根深蒂固，都认为只要自己一受攻击，其他盟友都会群起而助，会把政府军打得缩回城中不敢出来。

    本地还是由他们这些土皇帝说了算！

    他们自认自己根正苗红，谁也拔不掉他们。

    理所当然地认为官府只是说说硬话而已，不会也不敢动真格的。

    只要他们这些土豪们团结一心，一起抱团强硬起来，政府军自会知难而退，最后还是不了了之。

    想解决好处理好本地的事情，新生政权还是得乖乖地配合巴结好他们这些豪强，政权才能坐得更稳当一些。

    时间一晃二十天过去，平定豪强武装的工作收效甚微。

    也不是没有上缴武装者，但上缴兵马的都是一些势力极小的豪强。

    他们兵少将寡，本就是受到当地大豪强的挤压和欺负，举步维艰，生存艰难，时有被大豪强吞并的可能。

    如今新生政府一施压于他们，就承受不住压力向政府缴械投降。

    这样做还能落个主动，受到政府的优待。

    这些人都是迫不得已向政府靠拢的，并非心甘情愿。

    反正他们平常对那些大豪强都是陪着笑脸，卑躬屈节，忍气吞声，看人家的脸上行事，受够了窝囊气。

    如今见政府要向他们动真格的，就抱着赌一把的心理，归降了政府。

    如果真的政府胜了，自己也能落个积极配合靠拢政府，服从领导的声誉，那也算是站对了队列。

    虽然他们对政府军也没有绝对的信心，但人在两难境地，不得不做选择时，哪怕是抽签抓阄也要做一个选择。

    那些真正实力强大的豪强，对政府的告示根本就不屑一顾。

    二十多天过去，见新生政府不吭不响，沉默缄言，更认为政府只是虚张声势，咋呼胆小者，于是愈加猖狂。

    他们也是集结兵马，磨刀霍霍，严阵以待，卯足了劲。

    只要政府军敢来，定和他们杀个你死我活，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强谁硬，谁才是本地永远的霸主。

    陈远静观着这一切，冷笑连声：

    给你们脸，你们不要，别怪我没给你们改过自新的机会！

    好说好商量的不行，非得吃了苦头受了教训，才幡然醒悟，到时候让你们哭都来不及！

    他给四州早已准备就绪的兵马下一作战命令：

    第二十一日晨，对早已锁定目标的豪强发起攻击！

    二十一日天刚亮，政府军就已开拔到所要攻击豪强的城寨前。

    豪强们亦不含糊，见政府军打上门来，就打开寨门，出动武装，排兵布阵，与政府军针锋相对。

    但是两军一旦对接交战起来，这些豪强的兵马虽然人多势众——最少的也比政府军多上五六倍。

    但与陈远的这些经过惨烈战争洗礼的龙虎之师比起来，简直是天差之别，相去太远。

    政府军将士手中的钢刀上下飞舞，一个个生龙活虎，勇不可挡，杀敌如刀切豆腐，干净利索。

    他们所过之处，尸横遍地，血流成河。

    半个时辰不到，豪强的兵马就被杀得死伤过半，再无胆量抵抗，纷纷往后溃退。

    他们被政府军逼杀着退向寨门，想据城死守等待援军，但等他们到了近前，往城寨上看时：

    寨墙上站的全是政府军，旗帜已易！

    原来这些占领豪强城寨的将士，是早已准备好，随时待命的高一雄的两千卫戍军。

    他们在豪强的主力开出城寨后，趁守军不备，突然袭击，就轻松夺取了城寨。

    豪强见老窝被端，心下更慌。

    就严命手下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城寨夺过来，但当他们刚靠近寨门，就被上面密集的箭矢压得抬不起头，中箭兵士倒毙者不计其数。

    这时后面紧紧追杀的政府军将士，把他们完全围拢在城寨前的广场上。

    豪强手下兵马进退不得，又逃脱不得，他们为求活命，四下奔走，自相残踏，相互碰撞，战马把步卒踩死于蹄下的难以计数。

    很多士兵为躲避横冲直撞的战马，被挤下护城河者，几乎填满了整个河道，淹死者多之又多。

    惨叫声、怒斥声、哭喊声交集在一起。

    这些豪强已无计可施，见徒做反抗已是无益，有的当场自刎，有的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向政府军投降。

    政府军分出四千人在四周警戒，四千人捆绑受降者，两千人冲进寨内，把豪强九族之内的亲人约一千多口，统统驱赶到城寨外的校场上。

    哪还用什么审讯定罪，就把这些豪强及重要谋臣武将、还有他们的家族要人二三百口统统砍头示众。

    当滴着鲜血，面目狰狞的众多人头，犹如灯笼一样挂满了城寨门头时，看者无不惊怵发抖，颤栗惶恐。

    紧接着一声令下，这些豪强的家族亲人，被押解官兵抽打驱赶推搡着，开始走向边疆发配之路。

    他们像一串串蚂蚱一样，几十个人被缰绳前后相连捆绑，艰难地向前行进。

    于是乎，凄凄惨惨，悲悲切切，哭哭啼啼，嚎天呛地，悲惨之状难以入目。

    凡是稍有怠慢或口出狂言怨言者，被押解官兵当场枭首者比比皆是。

    押解路上，死尸连连，身首异处，惨不忍睹！

    老老少少因耽误行程，被顺手斩杀者更是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一千多人的巨大家族，活下的不足二百人。

    人间惨景，莫甚于此！

    陈远看在眼里亦是心有不忍。

    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慈悲的时候。

    一旦他心思稍有晃动，怜悯之心一起，对这些人网开一面，则下面群起效尤的豪强更是不知会有多少。

    到那时死于他铁军战刀之下的无辜之人，将不知是这些人的几多倍！

    乱世用重典，势危刑罚惨，千古之理。

    说这些行动是敲山震虎，杀鸡骇猴也罢，还是打草惊蛇，指桑骂槐也好。

    总归只有一个目的：

    就是迅速地给这些出头之鸟，以毁灭性的打击，从而威慑其他豪强。

    让他们不再有丝毫的侥幸心理，心甘情愿交出自己手中的兵马武器。

    唯有如此，世间才不会有特权阶级存在，百姓才可以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。

    社会根基才会平稳牢固，大汉帝国的统治也会长治久安。

    新政府雷霆万钧的打击速度，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，残酷无情的惩罚方法，真是霹雳手法，钢铁手腕。

    昨天还沾沾自喜，踌躇满志，满面春风，趾高气扬的豪强们，如今吓得心惊胆裂，魂飞魄散，两股颤颤，腿肚抽筋，脊背生寒，冷汗涔涔。

    他们在哆哆嗦嗦中看到昨天还豪情满怀，大言不惭，威风八面，信心百倍的本州最大豪强，一日工夫不到，连同自己的心腹爱将、师爷高参、家族元老的人头统统被挂到了寨门之上。

    昨天笑容满面，睥睨一切；今日人头落地，身首异处——形成天地反差！

    而且九族之内的亲人，非死即被发配边疆，永不遣返。

    在此地生存了不知几千年的豪门望族，一日之间销声匿迹，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永远的消失了！

    那些没被惩处的豪强哪还敢有什么其他想法，更没一点讨价还价的底气。

    第二天一早都先急派人向政府递交归顺请求，并且紧急集结手下武装，向政府指定的地方集合。

    三天时间不到，各州凡是有兵马的豪强，都乖乖地上缴了兵马武器。

    赵挺向陈远汇报：如此多的兵马如何处置？

    陈远言道：“现在是百废待兴，各行各业亟需人手，把这些兵丁登记在册后，一律按原籍遣回；马匹补充到四州军队之中；兵器集中统一销毁，重回炼炉，打造成农具分与百姓。”

    (本章完)